在杨宅时

        二十九岁的杨雄的眉细而浓,眉尾是半个燕子尾巴斜扬着挨近还不曾掺银的鬓角,下面深嵌着双凤眼,孤切的火躁和过分的率直,眼尾不加思虑地急急迫近垂在侧脸那朵芙蓉,艳艳地单调地滴着翠。二十九岁的杨雄家庭和美,肌色仍然是金纸的微黄,无血气,但罩着隐隐的暴戾,养在他刀下那些个死囚清洁的污血里。二十九岁的杨雄从那条长街的另一端走来,繁复的青绣从前胸后背蔓至手腕关节,接下来长而有劲的手习惯性地紧按鬼头刀柄,无意间指节也用力到发白,脸上带笑,光润透明,笑下面俨然隐一个篆着漂亮雕花的纯良刽子手。

       杨雄各般兵器使得虎虎生风,练把式时他除去上衣,露出镌青的黄色皮肤。杨雄背上是衙门前爪踏绣球的雄狮子,给簇拥在团团的拒霜花里,俊丽无香。花枝袅袅地沿着双臂流畅的肌肉线条生长,并不存在的花朵的清气给如急雨的潇洒动作冲抖掉,连同在一边站着看的石秀经年的颠沛流离和满腹炎凉一起在地上四分五裂又聚合着升腾不见。街上有懒洋洋的拉长了的吆喝声过来,有气无力地在后午的太阳下轻敲杨宅的门,杨雄收好兵器走过来冲石秀笑一笑,身体的每一道弧度都流动日影,短暂的血色还未褪下的脸闪着汗水的亮光。石秀发自内心地咧咧嘴扯出个酒窝来回应,放下鞋底搓弄的那块碎瓦去门前迎潘公的脚步声,心里直想就这么笑到第二天。潘巧云是何等幸福。

        杨雄自己就是朵木芙蓉,他一切的暴戾急躁都该为他的丰沛色彩原谅,那色彩灼灼发光得太动人。石秀漫不经心地就着微弱的灯光把刀刃在块布料上磨,白日的血腥被尽数碾碎。他想到杨雄英气而美丽的脸,双眼满满盛着的诚恳热切几乎就要溢出,目前为止这个人阴差阳错被巧妙地保护得很好,长辈的爱、同辈的赏识和后辈的敬仰凝成一层膜把他小心翼翼包得严实。他是干净的,透明的,官服被娇妻温柔的玉手拂掸得不染纤尘的,琥珀色眼睛单单纯纯望得见底的。他阴晴不定的怪脾气每一分都真切可感,握在手里的话喜怒哀乐都该是有点柔软的滚烫。石秀包起刀子吹熄了灯,那滚烫抚触他冰凉的膏肓,酥麻的暖意令他心旌摇荡。


雄哥身上有纹芙蓉的全部脑补源来自赞诗八竿子打不着的那句“鬓边爱插翠芙蓉”,书中对他的纹身具体情况并未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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